善與惡

        濁世間,是非曲直是難以分清的,好與壞是難以界定的,左右定位只是相對而言,黑與白也難以分明.但是,善與惡的量度,絶對有絶對的標準.殺人放火,殘害他人性命的,絶對是 "惡" ! 而且我懷疑, "惡" 可能是與生俱來的,或與大腦的結構有關.
        我的懷疑來自文革中的一桩小事,幾拾年來我經常回憶起當時的情景,至今還是覺得莫名其妙.
        話說1966年的夏天,學校已經停課.校園內有人貼出了一張大字報,標題是 :" 龍生龍,鳳生鳳,老鼠生兒打地洞". 是關於血統的議題.同學們正三五成群在激辯,近乎聲嘶力竭了.
        忽然間,見到本班的XX從遠處走來,她的手裏牵著一根縄子,縄子的另一端綁著一個男人,這男人黑黑實實,一看就是個農夫. XX邊拖行邊介紹,說是從某某村(學校鄰近的一處村落)找來的富農分子,(地富反壞右),邊介紹還邊用一根軍用皮帶抽打,這男人上半身被綁著,無從用手遮擋,女孩的力氣估計不大,但皮帶的鉄扣打到頭部可是不得了的.男人的額頭在滲血,痛得眉頭眼額縐成一團.嚎叫聲取代了原來的辯論聲,校園內的氣氛突然凝重起來. XX五短身材,在班中從來是排在最前的位置.所以,盡管她身穿一套長大的舊軍裝,盡管她吹鬚瞪眼地故作英姿,卻也贏不了同學們的歡呼,喝采.到處都是疑惑的眼神,人人泛起嘴角的冷嘲,没有人阻止,也没有人附和.情況有點尷尬.幸而XX繞場一周就走了,短片上映了大約15分鐘,可這短短的15分鐘,卻夢魘般纒繞了我幾拾年的生命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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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我不時會回想當年的情景: 一個平日毫不起眼的女孩,單人匹馬跑去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地方,捉一個自己毫不認識的人來折磨,這到底是為了甚麼?一個身材矮小的女孩,(不到5呎),竟能牵動一個高大黑實的男人前行,(約5呎7吋),還邊走邊抽打.而某某村到我們學校的距離是不算短的,城郊公路的两旁盡是菜田.行人很少.這男人為什麼不逃跑？
        如果當時的主角不是XX,而是學生中威信高,備受尊崇的領袖式的人物,我們(包括我自己),會一擁而上,共同參與這"捉壞人"的遊戲嗎?
        不 ! 我認為我是不會的,大多數同學也不會.人性再怎麼扭曲，青春再怎麼躁動，年少再怎麼無知,思想再怎麼愚昧,我還是認為我不會 !
        天地良心,文革中真正參與武斗,真正動手打人,殺人的,畢竟是少數.而這少數人的基因,先天就有"惡"的成份.

        註腳:這女孩曾經是我的好朋友,我對她太熟識了!?